本刊记者 姚玉洁 王涛／文
“全球最赚钱”的中国银行业的不良贷款正在集体攀升，从“双降”转为“双升”。有人质疑，中国银行业是否会出现系统性风险，再次陷入坏账危机。
银行业又该如何应对这种挑战？
风险暴露
A股16家上市银行中报表明其吸金能力依然强劲。16家银行上半年净利润达5452亿元，占据A股全部上市公司的半壁江山。但同利润相比，银行的资产质量正成为市场关注的焦点。
银监会数据显示，我国商业银行二季度不良贷款余额环比增加182亿元，达4564亿元，连续3个季度上升。其中，次级类贷款增加159亿元。不良贷款率与一季度持平，为0.9%。拨备覆盖率由一季度的287.4%提升至290.2%，各行共追加650亿元贷款损失准备。
实体经济的萎靡正侵蚀银行资产的质量，也给银行业盈利前景蒙上了一层阴影，增速明显下降。
以中行为例，上半年净利润增速仅为7.58%，去年同期则为27.86%。
16家上市银行中，7家银行的不良贷款率出现了上升。比如，光大银行不良贷款余额为62.54亿元，较去年年末增加5.27亿元，其中，中小企业贷款不良率达到1.63%。
以温州为代表的华东地区成为各家银行不良贷款“重灾区”。平安银行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平安银行不良贷款率为0.73%，其中，温州分行不良贷款余额占全行的27.6%。
交通银行上半年新增8.87亿元不良贷款，有8亿元来自温州。
温州银监局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温州银行业不良贷款率升至2.69%。而1年前，温州银行业不良贷款率仅为0.37%，是全国银行业不良贷款率最低的地级市之一。
当地业内人士认为，受宏观经济金融形势及民间借贷问题影响，温州地区部分中小企业出现资金链断裂和企业主“跑路”现象，导致温州地区银行资产质量恶化。
一位业内专家表示，银行是典型的顺周期行业，前几年利润高涨同大量信贷投放、经济上行有密切关系。随着经济周期的转换，目前，银行业正开始进入一个风险暴露期。
二次危机
历史上，中国银行业曾因各种原因产生了巨额的不良资产。1999年，四大国有银行1.4万亿元不良资产被剥离至四大资产管理公司。
不少业内人士担忧，中国银行业是否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实际上，另一个衡量资产质量的重要指标——逾期贷款也正出现明显变化。各家上市银行逾期贷款余额及占比都出现明显增长。
相关统计表明，截至今年6月末，中国16家上市银行逾期贷款总额超过4300亿元，较年初增加超过900亿元。
工商银行的逾期贷款从年初的1078亿元增长到1416亿元，占各项贷款的比重也从1.38%增至1.68%。
股份制银行中，浦发、民生、光大银行的逾期贷款分别增加81.6%、63.2%和62%。其中，浦发银行逾期贷款从年初的67.9亿元增至123.3亿元。
IMF近期发布的《全球金融稳定报告》认为，考虑到经济规模庞大且对全球经济的系统重要性影响，中国的信贷状况需引起特别注意。在增长疲软而房价下跌这一尾部风险情景下，中国银行业的不良贷款率可能会攀升至8%。
一位业内专家表示，从历史上看，在贷款超常规增长后的3年左右，会出现一个相对集中的不良贷款爆发期。2009〜2010年发放的贷款，把控不好就可能形成坏账。因此，银行业的新增不良贷款可能会继续增加。
交通银行首席风险官杨东平表示，预计未来3〜5个月内不良贷款仍会增加，不过风险在可控范围之内。
此外，有业内人士认为，地方政府为“稳增长”推出的一系列投资大手笔，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周期滋生银行不良贷款的“高危地带”。
实际上，今年7月以来，地方政府纷纷推出重大项目，动辄数百亿元，甚至上千亿元。比如，湖南长沙计划投资8300亿元建设195个重大项目；湖北武汉推出了总投资额超2300亿元的82个交通项目；《贵州省生态文化旅游发展规划》收集各地上报项目2382个，计划投资总额高达3万亿元。
上海交通大学中国金融研究院副院长费方域表示，要警惕目前大规模的地方投资计划把银行拖入二次坏账危机，成为中国下一波债务危机的导火索。
此外，国内多家银行在光伏、钢贸、造船等行业深陷泥淖。中国规模最大太阳能企业之一的江西赛维，目前负债总额超过300亿元，接近破产边缘，其中，相当部分是国内银行提供的贷款；中国最大的民营造船企业熔盛重工，其巨额银行贷款因当下造船业的持续不景气而面临巨大风险隐患。
警惕坏账
业内人士表示，逾期贷款明显增多，表明银行潜在不良贷款增长压力较大。受信贷管理体制影响，中国银行业所蕴藏的风险并不清晰，贷款分类的真实性存疑，使得监管层很难提前预判风险集中爆发的时间。
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银行研究室主任曾刚表示，银行经营对风险具有高度敏感性，不能因为目前不良率总体还较低、拨备覆盖率较高，就忽视对风险的关注，要高度重视各种潜在风险。除继续提高拨备外，还应通过限制分红等手段，促使盈利转增资本，提高银行应对风险的能力。
交通银行金融研究中心研究员许文兵表示，银行业今年问题不大，因为目前主要的坏账集中在沿海地区小企业，而小企业对于银行的冲击有限。预期损失并不等于实际损失，不会给银行业带来系统性风险。
费方域表示，中国商业银行的治理结构已发生明显变化，建立了现代治理架构和监管制度，风险控制水平不断提高，资产质量显著提升，有能力经受经济下行周期带来的风险波动考验。
兴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鲁政委表示，金融危机期间，美国银行业的不良率约在3%〜5%，因此，可以把3%的不良率视为比较危险的水平。目前，中国银行业的不良贷款率还不到1%，各银行拨备覆盖率基本维持在230%以上，足以覆盖风险资产。整体而言，中国银行业资产质量仍然比较稳健。
广东金融学院金融系主任王醒男建议，为了控制风险，应对当前宏观经济发展中的不确定因素，防止不良贷款继续攀升，可从三方面入手。
一是银行自身需做好信贷排查工作，全面了解客户经营状况，控制潜在风险；二是根据实际情况，降低担保比重，对还款有困难但生产经营正常的企业，考虑通过“以贷转贷”盘活企业资金。三是政府加大对企业资金周转的支持力度，拓宽融资渠道，鼓励债券融资，扶持中小企业转型升级。
勇者为王
经济周期带来的风险波动突显出商业银行转型的重要性，在利率市场化加速推进背景下，转型好比“润滑剂”，能够从长期缓解信贷资产恶化压力。
由于对利率市场化推进带来的息差收窄的预期强烈，目前，各家银行都在积极进行战略转型。
综合化经营通常是大行的选择。
上市银行中，工行、中行、交行等银行拥有保险、基金、租赁等多个牌照。近期，工行控股的工银安盛人寿保险在上海开业，建行对旗下建信人寿保险完成了增资及引进战略投资者工作。
一些股份制商业银行则表示，未来，大型企业、高评级客户的资金需求更多地是靠直接融资来满足。因此，客户主体要转向以中小微企业、零售客户为主。业内专家表示，银行在业务转型中要更加注重提高服务水平，更好服务实体经济。
有市场人士建议，发展中间业务是银行近年来转型的重点之一，但随之而来的中间业务收费项目备受批评，银行未来应该合理定价收费，走高质量服务发展道路
国际金融问题专家赵庆明表示，银行服务实体经济，应该进一步支持小微企业贷款、“三农”贷款、绿色信贷。银行要合理定价，增加对服务业的投入，加强个人和家庭消费金融服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