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军／文
文化是什么？不同领域的学者会从不同侧面来定义文化，但有一点却是共同的：文化决定着人们的选择集。对于同一件事，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生存的人群，其主流选择可能会有很大不同，彼此不容易理解，但若从行为人的文化背景来分析，其选择又是顺理成章的，这就是文化的作用。
文化在保险市场上的作用非常大。比如，在美国，当投保的车辆发生了保险合同约定的保险事故，被保险人只需将在修理厂花费的金额报告给保险公司即可，保险公司会主动到修理厂与之结算，既不需要现场查勘定损，也不需要被保险人垫付修理费用，保险公司和投保人彼此信任。基于美国的诚信文化和社会信用体系，在绝大多数美国公民的选择集里，没有骗保骗赔这个选项。
目前，中国保险市场与美国保险市场相差甚远，诚信文化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在缺乏诚信文化的情况下，保险市场的交易成本会相当高，保险机制的社会互助作用就无法充分发挥，“保险市场的春天”也永远不会来临。
规范一个保险市场，除了文化的作用外，还有法律和技术，三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法律对保险市场的规范发展极为重要，但如果没有良好的市场文化配合，法律的作用也无法充分发挥。格罗斯曼与哈特对此做过深入研究，还因此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
格罗斯曼与哈特在1986年发表的《所有权的成本和收益：纵向一体化和横向一体化的理论》一文中提出了著名的不完全合同理论：公民与政府之间，企业与员工之间，股东与管理层之间，公司与客户之间的交易关系，都可以用合约来约束，但所有的合约都是不完全的，因为再详细的合约也无法应对变化万千的交易环境和纷繁无穷的交易细节，总有合约所约束不到的地方。在不能约束的灰色地带，人们会如何行事，完全取决于当事者的文化和道德。
对保险市场的发展而言，技术也很重要，比如，当定损、理赔和维修流程完全在保险公司后援中心的网络和电子系统的监控之下时，4S店或修车厂玩猫腻以骗取赔款的问题将不复存在。但是，当只有一家公司能够做到这样理赔，而其他公司还将理赔交给4S店和修车厂打理的时候，4S店和修车厂因为没有猫腻可玩，就可能在代销保单时将这家公司挤出市场。
从文化、法律和技术对保险市场发展的功能来看，保险文化的作用如何强调都不过分。
当前中国保险市场的文化氛围并不令人满意，而未来中国的保险文化是什么样子，还得根据文化、法律和技术这三个要素分别将如何进化，彼此又是如何配合的来进行推断。
为什么在欧美等发达国家，投保人和保险人彼此信任？那是因为美国法律对保险骗保和骗赔绝不容忍，保险公司一旦发现客户有欺骗行为，除了追回保险金外，一定要将诈骗者送进监狱，让他100次欺骗成功的收益也抵不上一次欺骗被发现的损失。长此以往，欺骗保险公司就被人们排除在了可供选择的行为之外。借助法律的力量，诚信文化逐渐形成。
而我们的保险法律法规对欺骗误导等行为的惩治力度不够。如果我们能够用5〜10年的时间，完善法律法规并坚决地贯彻执行，保险市场的文化氛围就可彻底改观。
技术对文化氛围的改变也发挥着巨大的作用，比如，在未来5〜10年中，如果监管部门、行业协会和保险公司建成一个强大的信息平台，无论是投保人和被保险人一方，还是保险公司、保险代理和经纪一方，都能通过这个平台观察到诚信和不诚信的行为，社会可以通过这个信息平台评价保险公司和代理人的好坏，保险的诚信文化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作者系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保险学院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