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张正富 崇大海 沈忠浩／文
自今年7月底欧洲央行做出将“尽其所能捍卫欧元”的承诺，尤其是9月份出台新的购债计划以来，欧债危机总体形势趋缓，市场较为平静。然而，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却是暗流汹涌，危机警报远未解除。
欧洲稳定机制正式生效
欧元集团主席容克10月8日在卢森堡宣布，欧洲稳定机制（ESM）正式生效，标志着欧元区永久性金融“防火墙”在经历了一年半的磋商论证后，终于从计划变成了现实。
在全球高度关注欧债命运的“多事之秋”，ESM启动，成为继欧洲央行（ECB）9月份推出“无上限”新购债计划之后的又一重要利好消息，打通了欧债危机综合治理的重要关节。
ESM在根本上弥补了欧元区成立后，缺乏救助机制或救助机制不成熟的结构性缺陷，加固后的金融“防火墙”有助于增强投资者对欧元区抵御风险能力的信心。德国商业银行经济学家克里斯托弗·魏尔认为，“ESM是应对主权债务危机的一项关键性工程，绝非徒有其表。”
ESM启动后，与ECB的火力将产生叠加，实现力量互补、协同作战。一方面，ESM条约规定了5种向受困成员国提供金融援助的途径，较ECB更为灵活；另一方面，ECB拥有无限量的资金池，能够弥补ESM有限“弹药”的不足。
值得一提的是，与ECB的债券购买计划相比，ESM的决策机制更能体现民意，这有利于分散部分国家议会及民众对ECB购债计划的政治压力。
例如，在德国，包括央行行长魏德曼在内的不少人士反对欧洲央行的购债计划，却又碍于其独立性而难加干预。相比之下，德国联邦宪法法院在9月份裁定ESM不违宪的同时，明确赋予了德国联邦议院更多的知情权和参与权，使得德国政党及民众的意见得以通过议会对ESM的行动产生影响。
拥有800亿欧元实缴资本的ESM具备独立金融机构的特点，能够凭借其3A信用评级，在市场上以较低成本独立进行融资，甚至能够在缺乏成员国后续资金支持的极端情况下保持运转。
然而，ESM的运作及ECB的参与，不足以在欧债危机中力挽狂澜，当前乃至今后一段时期，掌握欧债命运依旧是德、法、意、西等欧元区大国。
由于ESM理事会的决策机制并非“一国一票”，各成员国根据在ESM的出资份额获得相应权重的投票权，这意味着出资多的国家在ESM拥有更大的“发言权”。德国是ESM最大的出资国，德、法、意、西四国出资总额占ESM整个资金池的3/4以上。因此，未来ESM的行动路线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上述四国政府的意志。
欧盟秋季峰会成果有限
欧盟秋季首脑会议于10月18、19日举行，各国首脑就促进增长与就业、银行业联盟的进展，以及未来财政、经济与政治一体化的路径等问题展开讨论。
布鲁塞尔欧洲与全球经济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布鲁塞尔自由大学经济学教授安德烈·萨皮尔对记者表示，峰会最大的成果恐怕就要算各方就银行业联盟达成的协议了，但这也只是对银行业联盟的时间表的再次确认。虽然银行业联盟从理论上说在2013年1月1日起生效，但由于这只是一个初步的协议，许多具体问题尚未厘清，因此，预计要等到明年夏季以后，甚至到年底才能真正生效。
另外，除银行业联盟中的单一监管机制与共同预算这两个议题外，其他议题几乎都会涉及修改欧盟相关条约。
标准渣打银行欧洲经济研究部主任莎拉·休因斯指出，过去几届峰会取得了一系列成果，如建立“财政契约”、设立ESM等，但这些成果已经到达了欧盟现有法律框架的极限，如果要寻求进一步的一体化，则必须要突破现有法律框架，即牵扯到修改欧盟条约的问题。
萨皮尔表示，修约本身并不是件困难的事，关键在于是否有足够的政治意愿来修约。如果各国间存在较大的分歧，特别是涉及让渡主权这样的敏感问题，修约的阻力就会大得多。
分析人士指出，此次峰会其实是为下两届峰会，特别是12月的峰会做准备。
欧洲理事会主席范龙佩在会前发布的《迈向真正的经济与金融一体化中期报告》中强调，“该报告旨在突出各方立场的聚合点，并列出需要进一步攻关的领域，以便为12月份的最终报告做准备。”
萨皮尔表示，在接下来的两个月，欧盟将会展开密集的磋商，以解决各方分歧。不过，预计在下两届峰会上，仍会有许多难题需要解决。
“例如，11月的峰会将讨论欧盟预算，这就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他说，“一般来说，每隔六、七年就会有一次峰会讨论欧盟预算，而这次峰会必定十分艰难，除了讨论常规性的欧盟预算外，还有可能会涉及欧元区的共同预算，这就加大了问题的复杂性。”
“12月的峰会除了形成银行业联盟的正式决议，估计还将讨论范龙佩提出的赋予欧盟委员会货币事务委员否决成员国预算的权力的问题，这也是一个需要各方妥协才能解决的问题。”萨皮尔表示。
三大难题困扰欧元区
目前，欧元区仍面临三大难题：西班牙在寻求全面救助问题上一拖再拖；希腊退出欧元区风险可能被再次推高；欧元区在刺激增长方面束手无策。
欧债危机短期内最大的不确定性因素，是西班牙何时寻求全面救助。
布鲁塞尔欧洲与全球经济研究所研究员若尔特·道尔沃什说，仅从公共债务水平来看，西班牙无需救助。然而，不断加剧的经济衰退，连续多轮的财政紧缩，超过25%的失业率，持续发酵的银行业危机，不断暴露出的地方债务问题，紧缩政策与高失业率下社会不满情绪的加重等因素，使得西班牙必须依赖大规模外部救助，才有可能赢回市场信心。
分析人士指出，西班牙最终寻求全面救助是“不可避免的”，但国内政治压力意味着西班牙政府仍将采取“得过且过”的拖延战术。
道尔沃什认为，欧债危机中，凡是寻求过全面救助的欧元区国家，其政府均已下台，这是政府不愿寻求救助的根本原因。但是，西班牙政府如果在这一问题上一拖再拖，很可能会重蹈希腊的覆辙，给欧元区带来巨大震荡。
不过，接受记者采访的多位专家认为，欧债危机未来一段时间内的最大风险仍是希腊。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最新预测显示，由于希腊经济今年的衰退程度高于预期，明年也无法像此前预计的那样停止萎缩，希腊公共债务占其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今年底将达到170.7%，2013年升至181.8%。
道尔沃什认为，“希腊最大的问题在于债务水平太高，而经济却已持续5年衰退。如无意外，2013年将是第6个衰退之年，私人部门债务减记并没有使希腊债务达到可持续水平，最终肯定需要公共部门的债务减记。”
多位欧盟专家和官员近期表示，除了希腊和西班牙等不确定因素外，欧元区目前最难以解决的风险是如何实现经济增长。
官方统计显示，除了希腊、葡萄牙经济继续深度萎缩之外，西班牙和意大利两大重债国的经济形势也极不乐观。今年二季度，意大利在上季经济环比萎缩0.8%的基础上又下降0.7%，连续四个季度环比下降；西班牙经济出现0.4%的环比降幅，连续三个季度出现萎缩。
分析人士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说，只要重债国的经济处于衰退中，债务危机就不可能得到解决，而增长疲软又使得危机更难解决。
“欧元区目前正处在增长危机与紧缩政策、债务危机、银行业危机的多重恶性循环之中。”道尔沃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