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明／文
近来，“顶层设计”成了一个热词。这一建筑概念被借用于改革，首现于去年公布的《国家“十二五”规划纲要》，其中提出：“更加重视改革顶层设计和总体规划”。这本来只是强调一下改革要统筹全局，协调配套，未见得有什么深意，但经过一些学者煞有其事的解读，认为“顶层设计”是“摸着石头过河”的升华，这就有些变味了。
一家权威媒体评论说：现在我国的改革已经从起初的“摸着石头过河”进入了深水区。改革开放初期的重大改革都是由基层发起、自下而上。如今深化改革，更需要自上而下的“顶层设计”。
也有人这样解释：改革进入深水区，不能再“摸着石头过河”。河过到一半，没有石头了怎么办？过去可以下水趟过去，现在水深了，水急了，趟水过河风险太大。“顶层设计”则可以在下水前测量好水深和流速，设计好过河路径。
现在的改革比过去更困难吗？未必。
改革没有现成的经验，从来都难。不同阶段的改革，面临的困难各有不同，很难说哪个阶段更困难。如果硬要分出难易，别忘了那句老话“万事开头难”。不识水性的人初次下水与学会了游泳的人游到深水区，你说哪个更难？
河过到一半会摸不着石头吗？不会。
改革之河的“石头”就是基层群众的不断探索和创新。改革初期农民自发的“包产到户”，后来的个体商贩“倒买倒卖”和个体工商户“雇工剥削”，目前民间的“地下金融”，都是改革过河的“石头”，就看你敢不敢踩上去。
改革可以“自上而下”吗？不可能。
改革从来都是民间自发的，只能“从群众中来”，再“到群众中去”。这与“实践”和“理论”的关系是一样的，当然是实践在先。正如理论是对实践的总结一样，改革政策也是决策者对群众探索创新的总结、规范和推广。
过去的改革对“顶层设计”重视不够吗？当然不是。1979年中央就成立了经济体制改革研究小组，当年就形成了《关于经济管理体制改革总体设想的初步意见》；1980年国务院成立体制改革办公室，也曾拟定《经济体制改革总体规划》；1982年成立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主任由总理兼任，其首要职责就是“拟定适合我国国情的全国经济体制改革的总体规划和实施方案”。
如何避免改革风险，减少改革代价？唯有不断改革。
改革总会带来新的麻烦，这是任何总体规划或“顶层设计”都难以事先完全预料的。但正是这些需要解决的新麻烦、新问题、新矛盾指向了改革过河的下一个“石头”，需要勇敢地摸上去实践。再好的“顶层设计”也只有在改革实践中才能不断完善，“顶层设计”首先应该鼓励改革实践，而不应成为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踌躇不前的代名词。
我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在其著名的“南巡讲话”中指出：改革开放胆子要大一些，敢于试验，不能像小脚女人一样。深圳的重要经验就是敢闯，没有一点闯的精神，没有一点冒的精神，没有一股气呀、劲呀，就走不出一条好路。不冒风险，万无一失，没那回事。我们的政策就是允许看，但要坚决地试，对了，放开，错了，纠正，关了就是了。怕什么？
《国家“十二五”规划纲要》中，在“更加重视改革顶层设计和总体规划”之前还有一句话：“以更大决心和勇气全面推进各领域改革”。这说明，对于当前推进改革而言，决心和勇气与设计和规划同样重要，甚至更重要。
作者系新华社首席经济分析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