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沈忠浩 周雯 崇大海 张正富／文
2012年伊始，久被危机阴云笼罩的欧洲大陆一度觅得些许曙光——欧盟及欧洲多国新年首轮国债拍卖取得“开门红”，似乎预示着市场正逐渐重拾信心。
然而，2011年在欧债危机显露利好时即频唱“反调”的评级机构标准普尔公司，再度重创欧洲人的信心，先是宣布下调欧元区9国的信用评级，使法国和奥地利丧失3A评级，随后又下调欧洲金融稳定工具（EFSF）的信用评级，欧债危机形势再度转阴。
同时，意大利和西班牙超预期发债暂时缓解了外界对其或陷入融资困境的担忧，但希腊、匈牙利等边缘国形势趋紧，使欧债问题短期仍面临“剧变”风险。
9国信用评级遭降
标普1月13日公布了除希腊以外16个欧元区国家的信用评估结果，9个国家的信用评级遭降。其中，法国和奥地利的长期主权信用评级由最高的3A级下调一级，意大利、西班牙和葡萄牙下调两级。
标普称，此次降级主要是因为欧洲领导人近期采取的政策措施不足以全面应对欧元区内部存在的系统性压力，主权债务危机进一步蔓延的趋势并没有得到遏制。此外，上月欧盟峰会达成的协议也未能取得突破性进展，无法解决欧元区金融难题和增长困境。
评级下调之后，欧盟反应强烈。欧盟委员会负责经济和货币事务的委员奥利·雷恩表示，对标普调降欧元区国家信用评级的决定“感到遗憾”。
雷恩说，欧元区在财政整固、结构改革、改善银行业等方面采取了诸多措施，欧洲央行近期也采取了释放流动性的举措，这使得主权债券和银行间拆借市场的压力得以缓解。同时，欧元区显现出一系列债务危机趋缓的积极信号，意大利和西班牙均以较低收益率拍卖中短期国债。
法国经济、财政和工业部长弗朗索瓦·巴鲁安表示，对法国来说，评级下调“不是一个好消息，但并不是灾难”。他认为，评级机构的评级只能作为参考，法国政府将继续执行削减赤字、促进增长的经济政策，不会因为评级下调推行新一轮紧缩政策。
奥地利政府称，奥地利经济状况稳定，不理解评级机构的决定。奥地利财政部长威廉·莫尔特雷尔和外交部长乌尔苏拉·普拉斯尼克发表联合声明，指责降级决定不合理。声明说，单个欧元区国家信用级别调整不一，这令人无法理解。这些国家眼下正紧密合作，试图出台解决危机的办法。
法国降级引发关注
与已经深陷债务泥潭，被三大评级机构“习惯性”降级的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三国相比，法国和奥地利首次被赶出“3A俱乐部”，尤其是欧元区第二大经济体法国被降级，引起各方重点关注。
法国评级下调，不可避免地将对欧洲经济和欧债危机的走势产生影响。短期来看，法国降级将首先对欧洲金融市场造成冲击，但由于市场早有预期，提前消化了风险，故直接冲击有限。
债市方面，虽然评级下调很可能直接推高法国的融资成本，但由于法国国债规模相对较小，其融资成本上涨空间有限。
标普欧洲首席经济学家让-米歇尔·西克斯表示，主权信用评级被降与国债收益率上升之间并不存在系统性关联。标普统计显示，1998年以来（除2011年美国被下调外），9个失去3A评级的国家在降级后一周，其10年期国债收益率平均仅小幅增加2个基点，因此，被降级并不意味着借贷成本必然会大幅上升。
其次，在距离法国大选第一轮投票还剩100天之际，法国失去3A评级，可能使各党派有关经济政策的争论升温，经济议题将左右法国大选选情，现任总统萨科齐将面临不利局面。
法国主要反对党、极右翼势力和和中间党派均发表声明称：“法国失去3A评级标志着萨科齐经济政策失败。”
法国此前公布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44.5%的受访者认为政府应为评级下调承担责任。这表明，如果评级影响到普通居民生活，民众有可能迁怒现任政府， 萨科齐连任将面临严峻挑战。
第三，法国降级将在短期内“倒逼”法国和欧洲的领导人们加快危机应对步伐，以防止其负面效应进一步扩大。
法国总理菲永表示，此次降级行动将迫使欧元区国家加快落实强化财政纪律措施。他同时表示，法国政府将继续执行原有的削减债务和促进增长措施。德国总理默克尔指出，欧洲应该迅速采取措施，执行促进欧洲经济一体化的新条约。
中长期来看，法国和奥地利失去3A评级，将削弱整个欧洲“3A俱乐部”的力量，从而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主要包括：德法之间力量进一步发生改变，债券市场进一步向德国等仅存的3A国家倾斜，加剧其他欧元区国家借贷成本等。
此外，法国的银行业评级可能再遭调降，这将令银行业融资压力进一步加大，一定程度上抑制法国经济复苏。由于市场投资者逐渐撤离欧洲，法国的银行获得短期融资的成本和难度都加大了。另一方面，由于法国银行、企业和地方合作信贷的利率都以法国主权信用评级作为参考，势必造成这些机构贷款利率上升，造成融资困难，直接影响企业和居民消费。
EFSF痛失3A评级
1月16日，标普将欧洲金融稳定工具（EFSF）的信用评级下调一级，即从最高的AAA级下调至AA+级。
标普发布公告称，由于EFSF的两个主要保证人法国与奥地利的评级由AAA级下调至AA+，且这两个国家的长期展望为负面，意味着这两个国家在2012年或2013年有至少三分之一的可能性遭到评级再次下调，表明EFSF不能完全得到AAA评级的担保人或相同评级的流动性证券的担保。
公告表示，目前EFSF的成员国正在采取强化其信用能力的措施。如果成员国的措施足够有效，特别是如果EFSF的担保成员国从长期角度看可能提供完全AAA级担保，标普会考虑恢复EFSF的AAA评级。但如果成员国的信用能力下降，特别是如果法国与奥地利的情况恶化，标普会考虑将EFSF的评级进一步下降。
从标普的公告中可以看出，当1月13日标普下调法国与奥地利AAA的评级后，EFSF遭降级已经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事实上，标普早在2012年12月5日就曾做出过警告：如果为EFSF提供担保的国家评级被下调，那么EFSF随后也会遭到降级。
标普发布公告后不久，欧元区就作出迅速的回应。
欧元集团主席容克当日发布声明称，标普调降EFSF评级不会影响其贷款能力。另外，到目前为止，EFSF仍被另外两大评级机构穆迪和惠誉评为最高的信用级别，且这两家评级机构均表示在近期不会修改评级。
而EFSF首席执行官雷格林在随后的声明中也表示：“仅有一家评级机构将基金项目的评价下调一级至AA+，这并不会削弱欧洲金融稳定基金4400亿欧元的放款能力。”他强调：“在当前和未来可能的调整项目下，欧洲金融稳定基金有足够手段兑现自身承诺，直到永久性的欧洲稳定机制项目（ESM）在2012年7月开始运作。”
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1月16日在欧洲议会经济及货币事务委员会的听证会上，呼吁各界提高对信用的评估能力，以降低对评级机构的依赖。他表示：“从很大程度上来说，市场已经预料到标准普尔于上周五对9个欧元区国家进行的主权信用评级下调，而且投资者早已据此预测调整了相应资产的价格。”
欧洲著名智库欧洲政策中心资深研究员埃马努伊利季斯认为，法国的降级主要会影响到EFSF的融资成本，但由于关键国家特别是德国的评级未变，预计影响有限。
预计EFSF评级的下调会迫使欧元区尽早推出ESM以应对事态的变化。另外，分析人士还指出，目前希腊债务减记的谈判面临破裂的风险，加上2012年一季度欧元区国家面临偿债高峰，这些负面消息叠加在一起，会对市场信心造成一定影响，并会影响到EFSF的融资能力。
短期来看，标普的一连串打击动作或对欧元区市场信心带来较大冲击，并影响到欧元区相关国家与机构的融资活动。如何在降级风暴中维护市场的稳定与投资者的信心，将是欧元区面临的严峻挑战。
边缘国家“剧变”风险
就在法国降级前夕，欧洲主要核心国家新年首轮国债拍卖取得“开门红”。1月9日，法国成功发售国债逾70亿欧元；1月10日，荷兰和奥地利共发债43亿欧元；1月11日，德国亦轻松发债32亿欧元，本轮发债均出现了超额认购，且收益率维持低位。
1月12日，深陷债务泥潭又“大而不能倒”的意大利和西班牙两国的新年首次售债活动大获成功，超出市场预期。其中，意大利央行当日成功拍卖120亿欧元国债，其中1年期国债收益率为2.735%，创半年来最低水平。西班牙当日成功拍卖100亿欧元长期国债，是此前计划的两倍，收益率亦明显下滑。
分析认为，意大利、西班牙在新年的首轮发债成功，主要得益于欧洲央行2011年底通过再融资操作，向欧元区银行推出的总额4890亿欧元的三年期低息贷款，使得欧洲银行业得到紧急“输血”。
分析认为，核心国家成功发债凸显了其自救的能力，市场最担心的融资危机近期尚不会在意大利和西班牙爆发。然而，希腊、匈牙利等丧失自救能力的边缘国家，近期负面消息频出，再度引发市场关于个别国家出现“破产”，甚至退出欧元区的担忧。
德国《明镜》周刊援引消息人士的话称，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对希腊拖沓的改革进程表示失望，并已不再相信该国具有实施全面改革以自救的能力。
德国经济学家亨宁·克洛特认为，如果希腊欲使融资成本回到可持续范围，经济得到恢复，其财政收入必须超过GDP的10%——这是过去数十年全球工业国家所未能企及的。因此，希腊只能谋求债务减记，额度高达1000亿欧元。1月13日，希腊政府同私人部门就其国债减记50%的谈判宣布搁浅，令希腊形势趋于紧张。
到今年3月20日，希腊有145亿欧元旧债到期，如果无法从欧盟和IMF获得救助资金，将面临违约。不少分析人士认为，希腊在今年一季度“破产”的风险正在上升。
同时，匈牙利形势近期也持续恶化，其债务总额占GDP的比重已经上升至85%，投资者对该国经济的信心持续下降，匈牙利货币福林大幅贬值。更重要的是，匈牙利政府原计划1月份与IMF和欧盟就贷款问题举行的正式谈判全面搁浅，因为IMF和欧盟担心匈牙利新通过的《中央银行法》将危及央行的独立性。
雷恩1月11日表示，由于匈牙利未能采取削减财政赤字的有效措施，欧盟有可能从2013年1月开始中止向其发放用于援助较贫穷欧盟国家的援助资金。这再度显示了匈牙利与欧盟间的紧张关系。
因此，短期来看，欧债危机恶化的风险主要系于希腊和匈牙利等边缘国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