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2日，有知情人士向本刊透露，国际粮油巨头——益海嘉里投资有限公司（下称“益海嘉里”）正在曲线布局我国种子行业，实现最终并购目的。目前该公司正与贵州省农科院洽谈“黔单24”的相关事宜。
实际上，按照中国现行对外商投资的有关规定，外商投资中国粮食（包括马铃薯、棉花、油料）种子开发生产时，要求中方控股。因此，当前国内种子企业与外资企业合作时，大多采取中方控股51%、外资控股49%的方式。
但跨国企业在经历了前期的试探后变得越来越“精明”，目前它们正通过一种“代理人”方式，曲线并购国内种子企业并达到实质性控股，绕开我国政策监管，加速向产业上游全面渗透。
变身内资
据公开资料显示，益海嘉里成立于2001年，是由新加坡丰益国际有限公司投资组建的独资企业，至今在国内控股工厂和贸易公司已达91家，遍布全国各省市。
目前与益海嘉里有关的持经营许可证的种子企业共5家，包括佳木斯益海种业有限公司、江苏益海嘉里种业科技有限公司、安徽益海嘉里种业有限公司、新疆益海昌农种业有限公司和北京嘉农种业有限公司（下称“嘉农种业”）。
中国种子集团有关人士接受采访时透露，佳木斯、安徽两地企业的法人代表及嘉农种业创建之初的法人代表都是益海嘉里副董事长穆彦魁。
此外，益海嘉里还利用投资地方粮油加工业的时机，加快对地方大型种业公司的并购重组，先后介入新疆塔里木河种业股份有限公司、辽宁铁研种业科技有限公司。今年下半年辽宁铁研种业科技有限公司正式与嘉农种业合并，作为铁研种业所属单位的铁岭市农科院持股46%，嘉农种业投资方上海阔海投资有限公司控股54%。
值得注意的是，上海阔海投资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同为穆彦魁。
据记者了解，嘉农种业2009年2月设立时穆彦魁曾任法人代表，同年7月变更为班彦芳，10月又变更为王巍。当地工商部门存档资料显示，穆彦魁同时是秦皇岛市金海粮油工业有限公司总经理，班彦芳是该公司储运部经理，王巍是秦皇岛金海特种食用油工业有限公司总经理。而该公司官网也显示，两家公司均为益海嘉里在中国投资的企业。
业内人士认为，上述企业表面上是内资，但益海嘉里是实际控制者，益海嘉里以此绕过国家《关于设立外商投资农作物种子企业审批和登记管理的规定》，达到超限制种业投资的目的。
绝非个案
事实上，外资企业利用合作、合资，悄然布局国内种业市场的例证并不罕见。
2007年5月，世界排名第三的瑞士先正达种业公司通过收购河北省三北种业有限公司49%的股份，一举拿下该企业丰富的玉米种质资源和一系列优良的玉米品种，并直接使用三北种业覆盖全国20多个省市的营销网络。
2007年9月，世界排名第四的法国利马格兰种子公司通过旗下VHK公司，与隆平高科有限公司第一大股东长沙新大新集团合作，间接实现对隆平高科的控制。
2007年9月，拜尔作物科学集团以项目合作形式与四川绿丹种业有限公司、江西农科种业有限公司展开合作。
杜邦先锋继1998年在中国成立独资育种机构之后，先后与两家中国的上市种子企业成立合资公司，并于2009年2月在其公司官网上披露，“将在中国云南筹建第3家玉米种子公司”。基本完成了在中国玉米主产区黄淮海、东北、西北、西南的布局。
此后，丰益国际、美国ADM、嘉吉等国际大粮商也开始涉足国内种子行业，向产业上游步步逼近。
业内人士分析指出，目前外资曲线进入我国种业主要有三种方式：一是通过“代理人”注册公司进行并购；二是与大专院校、科研院所共建实验室，外资出钱获取我国研究成果和种质资源；三是外资花钱买断中方成果在国际上的专利权。
民族企业与国外企业合资后，名义上是中方控股，但核心技术、高层管理人员等都掌握在外资手中，合资企业实际由外资操控。
而目前，利马格兰、益海嘉里等跨国企业已开始不满足于幕后操控，对中国种业的渗透已逐步走到了台前。
北大荒种业集团董事长姜占卿介绍说，目前世界上几大种业巨头都已进驻中国，很多是通过科研、育种的渠道介入，而国家在相关方面却没有政策限制。如杜邦先锋、先正达以共建或参股实验室、研发中心的方式进入国内农业生物研究领域，并不需要像进入生产经营领域一样接受行政许可审批，但其对生物研究领域的影响力却不可忽视。
外资对中国种业市场的渗透，不断挤压中国种子企业的生存空间，部分企业甚至沦为外资操控的“棋子”。此外，很多外资拥有复杂的国外政治背景，一旦这些外资企业完成对中国种业的垄断，不仅会要求巨额的垄断利润，甚至可能威胁中国粮食安全。
命运堪忧
中国种业研发、推广体制存在的弊端造成“不平等合作”，导致中国种业进入恶性循环。中国农业科学院作物所玉米中心主任、国家玉米产业技术体系首席科学家张世煌说，我们种业的研发与推广脱节，大专院校、科研院所的一些成果，经常被外资以各种方式买走。我们的企业缺乏研发投入能力，最终导致真正做市场的人没有好品种，只能跟着国外企业走，沦为人家的生产车间，民族种业的发展命运堪忧。
以山东寿光为例，寿光及周边地区蔬菜种植面积约84万亩，年产蔬菜40亿公斤。但在上世纪90年代后期，由于国内种子企业、科研院所生产不出高档种子，他们只能被迫接受国外优质高价的“洋品种”。
而“洋品种”依仗其在品质、产量、抗病性等方面的优势，开价之高，难以想象。在寿光，菜农们就不得不接受 “一克种子一克金”的现实。比如以色列海泽拉公司推出的番茄种子“189”、瑞克斯旺公司推出的茄子种子“布利塔”、先正达公司推出的甜椒种子“方舟”，每克都在100元上下，折算下来，一粒种子价值0.3元，而甜椒品种“蔓迪”更是开出了每克种子180元的天价，1克种子相当于1克铂金。国外公司每年仅在寿光及其周边地区通过销售其高档蔬菜种子就拿走6亿元人民币。
更为严重的是，中国很多种质资源被国外偷取和克隆以后，又反过来成为跨国公司制约国内技术发展的专利手段。跨国公司投入经费搜集发展中国家的种质资源，分离克隆有用的基因并申请专利。语及上述内容，张世煌表情极为复杂。
实际上，中国引进外资的重要目的，是要提升国内种子产业水平，但当前外资在这方面的贡献十分有限。
甘肃省敦煌种业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大和说，敦煌种业之所以要与美国先锋公司合作，就是因为仅靠敦煌种业自身，根本研发不出能够走向全国的品种。
美国先锋公司与敦煌种业合资的企业位于甘肃省酒泉市，酒泉市种子管理站站长赵国文表示，敦煌种业只是先锋公司的生产车间，只负责生产，根本拿不到先锋公司的核心科研成果。先锋公司通常不允许参观，没有先锋公司的人带领，外人连厂区都进不去，更别说要学习外企的管理经验。
专家认为，像益海嘉里这样，绕过中国法律监管，进入中国限制外商投资的种业领域的行为，如不尽早加以制止而放任自流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方面，将对如国际四大粮商以及孟山都、先正达等全球种业企业形成不良示范，效仿之下将逐渐侵占国内种业市场，大大削弱中国对自主粮食安全和种业安全的控制能力；另一方面，地方政府可能出于局部利益支持或默许此类投资行为，将形成对国内种业企业投资获取该地区优势种业资源的实质性障碍，与国家希望整合重组全国地方种业资源、迅速做大做强的导向背道而驰。
（作者系新华社经济分析师）
